前 言
24日，特朗普再次宣布对中国输美产品加征5%关税，26日，期待已久的第三批六大自贸区官宣落地，形成了18个自贸区在全国遍地开花的局面。
自贸区全面扩容展示了中国全面改革开放的决心，在当前国际局势下，也让更多省市熟悉国际贸易新规则。谁来承担、如何承担这样的自贸驱动核心，各省均有一番考量。那么，山东的自贸区红利为何给了青岛、济南、烟台？
山东申报自贸区经历六年波折。
山东自贸区最初版本，是青岛市政府官微2013年12月13日发布的消息，山东省政府已向国务院呈报《关于试点建设青岛贸易自由港区的申请》，拟申请青岛自由贸易港区总体规划面积26.9平方公里，与上海自贸区仅相差1.68平方公里。
这个阶段的“山东自贸区”概念，未纳入济南，仅仅是针对青岛及胶东半岛城市群的自贸区规划。
2016年版本的山东自贸区，以青岛保税港区为主体，济南、威海、烟台等地部分区域被纳入。不可忽视的是，这个方案出台前的2015年6月1日，中韩自贸区成立，威海成为示范城市。
2016年全国两会上，时任威海市市长长张惠建议充分考虑山东对日韩的地缘优势，尽早批准设立山东自贸区，为中日韩扩大自由贸易提供试验平台与承接载体，利用自贸区作出创新性制度安排，通过主动适应和驾驭国际贸易规则倒逼国内改革创新、产业转型升级。
2019年最终获批的方案中，威海出列，济南、青岛、烟台上榜。
按照自贸区申报规定，自贸区必须以省为单位申报，最多可申报3个片区，总面积120平方公里左右。目前获批的自贸区基本是三个片区，不过也有例外，今年获批的河北自贸区就包含雄安、正定、曹妃甸、大兴机场四个片区。大兴机场片区跨河北和北京两地，这算是一次大胆突破和创新，在推动区域协同发展上是一个亮点。
威海出列，或与这一轮自贸区获批背景有关。笔者注意到，济南、青岛、烟台这三个片区也是2018年1月获批的山东新动能转换综合试验区的三大核心城市，这三个城市在山东新旧动能转换综合试验区建设总体方案中承担的定位，与山东自贸区三大片区承担的试点任务多有重叠。
这样的重叠，使山东自贸区这块“试验田”笼罩上浓厚的新旧动能转换色彩，用自贸区红利撬动山东的新动能，这也指向了山东目前进行战略考量的“最优先级”所在。
从之前获批的12个自贸区和此次获批自贸区配置看，除去浙江自贸区不包含杭州这个省会城市、河北自贸区的正定属于省会城市石家庄下辖区县外，其余自贸区都标配省会城市。
从区域竞争下的强省会战略看，江苏五次申报自贸区未果，从“苏州+”的方案中，从苏南5市方案、苏锡方案、苏州南通方案、苏州高新区+昆山+新加坡工业园区方案、苏州连云港方案，屡屡被否决。想必负责自贸区申报的官员内心也是崩溃的——“上面到底是啥意思啊？”
最终，江苏拿出“苏州+南京+连云港”方案，终获成功。来自江苏一些媒体透露的消息显示，被否决的原因有的是申报自贸区面积太大，有的是“国家搞自贸区不一定局限于经济发达地区”，有的是“南通已接轨上海，没必要占一个名额”，有的是“作为申报自贸区可行性的理由，不能仅从地方优势和本地经济发展来考虑”。
这并不是一场“猜猜猜”的游戏。事实上，南京和济南作为首位度排名最低的前两名省会城市，此次被久违的“政策红包”砸中，使这两个在本省经济转型中承担龙头支撑作用的区域中心城市，手头上有了更多“先行先试”的底牌。
不妨对比一下济南和南京承担的自贸区试点任务。
南京片区：建设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自主创新先导区、现代产业示范区和对外开放合作重要平台。
济南片区：重点发展人工智能、产业金融、医疗康养、文化产业、信息技术等产业，开展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综合试点试验，建设全国重要的区域性经济中心、物流中心和科技创新中心。
从“建设全国重要的区域性经济中心、物流中心和科技创新中心”这些定位看，显示了济南作为一个区域中心城市必须承担的角色，而“人工智能、产业金融、医疗康养、信息技术”等产业，都是山东一直渴望落地的新动能。
这次划定的山东自贸区济南片区范围，以济南高新区为主，包含了济南市中央商务区国际金融城、齐鲁科创走廊等，它们也是上述新动能落地的区域。
南京江北新区布局
承担南京自贸片区的南京江北新区是全国第13个国家级新区，肩负着自主创新先导区、新型城镇化示范区，长三角现代化产业聚集区，长江经济带对外开放合作重要平台这样的“三区一平台”战略定位。
在成都、西安等西部省会城市频频获得大礼包，GDP增速一路快跑情况下，这两个经济大省的省会城市既然要在区域竞争中承担如此重任，自贸区红利不给它们又该给谁呢？
此次青岛片区承担的任务是，重点发展现代海洋、国际贸易、航运物流、现代金融、先进制造等产业，打造东北亚国际航运枢纽、东部沿海重要的创新中心、海洋经济发展示范区，助力青岛打造我国沿海重要中心城市。
从青岛片区定位看，关键在“打造我国沿海重要中心城市”。笔者注意到，前两批自贸试验区除去河南、湖北、四川、重庆外，大部分位于沿海省份。此次6个自贸区落地，中国沿海省份已全是自贸区。
目前，山东自贸区三个片区中，青岛片区面积最大，占总面积43%，济南32%，烟台25%。
山东自贸区青岛片区，全部位于青岛西海岸新区，这里一直是青岛开放的桥头堡，物流和港口最为发达。沿胶州湾向北是上合示范区，从上合示范区沿着胶州湾往西，是在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中排名第6的青岛经济技术开发区。胶州湾东部老城区，是新晋成立的山东省港口集团总部所在地，国际航运贸易金融创新中心核心区。至此，环胶州湾已有多个重量级国家战略功能区。
频频被政策红利加持的青岛，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好？
当前经济形势下各地转型压力很大，都在寻找突破口。自贸区的种种优惠措施，能否最大限度地吸引外资在自贸区设立工厂，在当地GDP上都有直观反映。
从上海自贸区临港新片区来看，国家给予的政策利好为两大类：一是放松管制，包括资本管制、人员流动管制；第二类是降税，部分行业所得税降低到15%，远低于全国的25%，而新加坡、韩国、德国等自贸区企业所得税税率都在15%-17%，这就导致一个现象，自贸区挂牌后会出现注册企业暴增的现象。比如河南自贸区郑州片区挂牌后，两年来新增注册企业42000多户，平均每天新入区企业近100家。
从青岛媒体解读来看，当地也预期青岛自贸区挂牌后，有望迎来一波企业注册潮。
其实，自贸区作为践行“先行先试”的产物，最核心生命力是制度创新，比如上海自贸区要做的是制度改革高地，而非寻求政策优惠的洼地，在上海自贸区很多内容涉及“改革深水区”。
笔者注意到，青岛2013年启动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2018年6月上合峰会后，青岛提出要争取自由贸易港国家试点，今年3月以来发布的15个攻势中明确表示要向贸易港转型。
今年上半年，青岛港集装箱吞吐量居山东第一，全国第五。在2019全球100大集装箱港口排名中，青岛港排名第8，在这个榜单排名第2的新加坡港和第7的香港港，均实行的是自由贸易港政策。
自由贸易港是目前全球开放水平最高的特殊经济功能区。自贸港和自贸区只有一字之差，准确说是自贸区的“升级版”。青岛从保税区迈向自贸区，再升级到国际最高开放水平的自贸港区模式，这就要求青岛要发展多种与贸易相关的中介、金融保险、法律及商业服务，需要更多配套的贸易便利化、自由化的政策和服务。
自贸区遍地开花下，“自贸区效应”也在递减。目前内地只有海南被定位为自贸港，广东、上海、浙江、四川、辽宁等十余个省份都欲申报自由贸易港，自贸港已经成为继自贸区之后我国开放的新高地。
图为青岛前湾保税港区
2019年上半年青岛市外贸进出口总值2804.9亿元人民币，比去年同期增长17.3%，增速在5个计划单列市中排名第一，比同期全国进出口总体增速高13.4个百分点。但这还不够。从大趋势看，中国外贸型城市的红利在衰减，在当前“稳外贸”“稳外资”的背景下，只有制定更开放政策，更多与国际贸易规则接轨，才可能应对当下复杂国际贸易局势，才能稳定外贸进出口形势。
长期以来，青岛作为追随者学习上海和深圳的经验。2013年国家首个自贸区上海自贸区成立之初，青岛便迅速派出商务代表团前往学习，第一时间复制。今年以来，青岛又掀起了一股赶深圳学深圳热潮。作为国家最新树立的全球标杆城市，深圳最大的竞争力在于创新力。
在建设上合示范区和山东自贸区青岛片区的双重政策红利下，青岛能否完成从保税区到自贸区，再到自贸港的“三级跳”，关键在于是否具有上海和深圳先行先试的智慧和勇气，担纲起制度创新的先锋，打破北方城市的保守和沉闷，这恐怕是社会各界最大的期望所在。
对比江苏自贸区也能看出国家对于自贸区制度创新的期许。江苏自贸区中，苏州片区面积60.15平方公里，占到一半（含苏州工业园综合保税区5.28平方公里），南京片区占到33%，连云港片区（含连云港综合保税区2.44平方公里）占到17%。从面积看，南京片区仅比济南片区面积多了1.56平方公里。
今年上半年，苏州GDP名义增速仅为4.81%，在江苏排倒数。作为传统工业+外资+外贸大市，苏州如今已经被外界视为和天津、重庆并列的“转型城市”。
中国第一地级市苏州如今也处在转型中，不过，苏州工业园区始终处于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头牌位置。
苏州片区依托于苏州工业园区，定位是打造全方位开放、国际化创新、高端化产业、现代化治理等4个高地。而国家对苏州期许很高，在对苏州片区的定位上，使用了“国际一流”的字眼。苏州工业园区作为2018年全国级经济开发区的头把交椅，拥有这样一个“好底子”，才有能力在制度开放创新上取得新突破，才能以点带面，全面盘活苏州。
从山东自贸区三个片区看，青岛片区面积最大，承担的试验任务最集中，并且青岛也是近两年来山东获得国家开放型经济体制政策加持最多的城市。青岛能否全面增强这种开放型经济新体制下的制度供给能力，用好自贸区试验片区新机遇，加快建立与国际同行规则相衔接的制度体系，这是青岛经济总量在突破万亿后能否再上新台阶的关键所在。
遍地开花的自贸区无疑也形成了竞争。笔者注意到，连云港是江苏落户自贸区的一张“王牌”。连云港被纳入自贸区，其作为连接日韩等东亚国家和中亚之间进行海铁联运的转口贸易枢纽角色将会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这一点上无疑和青岛上合示范区产生了一定竞争关系。但这样的竞争关系存在，也必然促使青岛加快开放步伐，砥砺前行。
笔者注意到，山东自贸区的功能包括“探索中日韩三国地方经济合作”。这个政策红利要落地，不能不提及2002年中日韩三国领导人峰会上提出构想，2012年11月开始启动的中日韩自贸区谈判。
中日韩自贸区谈判是中国参与的经济体量最大的、占我国外贸比重最高的自贸区谈判之一。数据显示，中日韩三国GDP总量占全球的20%以上，占亚洲的70%以上。今年4月12日，中日韩自贸谈判在日本东京已进行了第15轮。一旦中日韩自贸协定完成，山东将是最大受益者，但这场马拉松式的谈判深受三国政治关系影响。
目前，由东盟十国发起的，旨在建立包括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共同参加的16国统一市场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年内确定结束谈判。未来，和这样一个庞大的贸易增量对接，从这个角度就能理解国内自贸区为什么会遍地开花。
此次推出的6个自贸区，不光有沿海的，还有沿边的，其中山东是面向中日韩的；广西是面向东盟的，黑龙江是面向中俄的，不管RCEP谈判和中日韩自贸协定何时落地，现在国内18个自贸区遍地开花，有为今后扩大开放寻找新方向和突破口的考虑，这也是中国向世界释放出全方位对外开放的信号。
今年5月18日，任正非在华为深圳总部接受日本媒体记者的采访时，对中日韩自贸区曾有过一段精彩点评——
“我们公司以前一直是胆小的，因为美国打击我们，我们被迫挺起腰来了，是美国把我们逼成了英雄。现在民间虽然有一些情绪，但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不代表国家和社会的发展方向，中、日、韩一定会形成自由贸易区，通过经济互补，促进经济发展。中日韩是一个工业性的自贸区，东盟想加入进来，一方面买工业产品，一方面卖农产品。当东盟和中日韩自贸区融在一起时，欧盟就激动起来了，‘我们也有很多优势的东西，想和你们合作，你们人口多，市场大’。这样‘一带一路’就连起来了。连接起来后，火车走到一半要加油，中东、中亚有大量的能源，他们也加盟进来要加油，这样我们就会成为一个非常大的经济板块。”
尾 声
按照任正非的逻辑，中日韩自贸区一定会形成；东盟和中日韩会形成互补；当东盟和中日韩自贸区形成，欧盟会自然求合作，这样“一带一路”就链接起来了。
这是多大的一盘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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